他身陷囹圄这么多年,即便成功架空了皇陵的人马,把这里所有士兵收归己用,却依然对京中事务鞭长莫及,一路以来如履薄冰。那时的他,正急需一位足够权威,足够睿智的同盟把控汴京的局势。
长公主与她背后的英国公府无疑成了最佳的人选。
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,也没有永远的朋友。在他心中,大局是第一位,家仇则在次。他不介意与曾经的敌人达成暂时的合作。而长公主与圣上的矛盾积累多年,在沈令蓁的婚事上已然达到爆发的边缘,同样存在与他联手的必要。
眼下,只需要利用沈令蓁做一个推手,推动她母亲下定决心。
他知道这个主意很卑劣,但当他的对面站满了小人,他也没法再做一个君子。
于是他开始了计划。
从荔枝膏水那件事,他看出了沈令蓁的心善,所以第一出便是下足了血本的苦肉计。
山匪来袭的那夜,他虽看似伤重,却其实并未伤及要害,从头到尾都清醒着。他知道她守在门外,所以吩咐士兵们用言语渲染自己的伤势,算无遗策地把每个字安排妥当,句句剜她的心。
可沈令蓁自始至终守着规矩,不曾莽撞入里。
于是他又发现了,她是个十分拘泥于礼数规矩的人。所以接下来,他便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她,让她对他卸下心防。
那之后,制造偶遇也好,月下舞剑或河边练兵也罢,都是为了让她自发自主地一步步靠近他。
等她靠近了他,他又欲擒故纵地远离她。
他惯会算计人心,拿捏个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实在不是难事。可当计谋慢慢得逞,他却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舒畅,反而越来越煎熬。
他甚至不清楚,这种后知后觉的煎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。
或许是那日,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守了他一夜,翌日清晨,满眼都是狼狈的血丝。
或许是那日,她因他替一名士兵接骨而情不自禁地鼓起掌,他往河对岸望去,看见她害羞脸红的模样。
又或许是那日,她向他虚心求教裹伤的手法,因他给予的一丝丝甜头而欢欣鼓舞,心满意足……
她的简单,让他的复杂变得更加的卑劣与不堪。
这世上活得自在的,要么是彻头彻尾的好人,要么是彻头彻尾的坏人,做着好人却居心不良的,做着坏人却良心不安的,最后都会画地为牢,作茧自缚。
当沈令蓁在后来的冬夜因为受寒病倒,他终于确信,他用半年的时间精心编织了一只茧,束缚她的同时,也困住了自己。
可是他们之间隔着利用与被利用的鸿沟,隔着上一辈的血海深仇,他永远无法对她坦诚相待,永远无法告诉她,他后悔自己伤害了她。
所以她或许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,不眠不休地为她砌造花椒墙,并不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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