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)狗 皮.1_红高粱家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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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跟着哥哥在杂种高粱试验田里,与狡猾的麻雀展开过激烈坚韧的斗争。老耿那时已七十多岁,孤身一人,享受“五保”待遇,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物,每逢诉苦大会,都要他上台诉苦。每次诉苦,他都要剥掉上衣,露出一片疤痕。他总是说:“日本鬼子捅了我十八刀、我全身泡在血里,没有死,为什么没有死呢?全仗着狐仙搭救。我躺了不知道多久,一睁眼,满眼红光,那个大恩大德的狐仙,正伸着舌头,呱唧呱唧地舔着我的刀伤……”

  老耿头——耿十八刀家里供着一个狐仙牌位,“文化大革命”初起,红卫兵去他家砸牌位,他握着一把切菜刀蹲在牌位前,红卫兵灰溜溜地退了。

  老耿早就侦察好了那条红毛老狐的行动路线,但一直没舍得打它。他看着它长起了一身好皮毛,又厚又绒,非常漂亮,肯定能卖好价钱。他知道打它的时候倒了,它在生的世界上已经享受够了。它每天夜里都要偷一只鸡吃。村里人无论把鸡窝插得多牢,它都能捣古开;无论设置多少陷阱圈套,它都能避开。村里人的鸡窝在那一年里,仿佛成了这只狐狸的食品储藏库。老耿在鸡叫三遍时出了村,埋伏在村前洼地边沿一道低矮的土堰后,等待着它偷鸡归来。洼地里丛生着半人高的枯瘦芦苇,秋天潴留的死水结成一层勉可行人的白色薄冰,黄褐色的小芦苇缨子在凌晨时分寒冽的空气中颤栗着,遥远的东方天际上渐渐强烈的光明投在冰上,泛起鲤鱼鳞片般的润泽光彩。后来东天边辉煌起来,冰上、芦苇上都染上了寒冷的死血光辉。老耿闻到了它的气味,看到密集的芦苇棵子像舒缓的波浪一样慢慢漾动着,很快又合拢。他把冻僵了的右手食指放到嘴边哈哈,按到沾满白色霜花的扳机上。它从芦苇丛中跳出来,站在白色的冰上。冰上通红一片,像着了火一样。它的瘦削的嘴巴上冻结着深红的鸡血,一片麻色的鸡羽沾在它嘴边的胡须上。它雍容大度地在冰上走。老耿喝了一声,它立正站住,眯着眼睛看着土壤。老耿浑身打起颤来,狐狸眼里那种隐隐约约的愤怒神情使他心里发虚。它大摇大摆地往冰那边的芦苇丛中走,它的巢穴就在那片芦苇里。老耿闭着眼开了枪。枪托子猛力后座,震得他半个肩膀麻酥酥的。狐狸像一团火,滚进了芦苇丛。他站起来,提着枪,看着深绿的硝烟在清清的空气中扩散着。他知道它正在芦苇丛里仇恨地盯着自己。他的身体立在银子般的天光下,显得又长又大。一种类似愧疚的心情在他心里漾起,他后悔了。他想到一年来狐狸对他表示的信任,狐狸明知道他就伏在土堰后,却依旧缓慢地在冰上走,就好象对他的良心进行考验一样。他开了枪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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